藏北牧女 覺 果攝

火車駛過唐古拉山 覺 果攝

第一次看到覺果的照片，我就被震撼了。打動我的其實不僅是圖片，還有那典型的藏族漢子的爽快與擔(dān)當(dāng)。1987年開始背起相機的覺果，很快就進入角色，成為一個地道的新聞攝影人，他不再用文字講話，而全部是用鏡頭語言傳達思想情感，他堅信“一圖勝千言”。

覺果老師紀錄西藏三十年，我從他身上看到的是一個堅韌寡言藏族漢子的執(zhí)著與智慧，他的對本民族的情感浸透于血脈中。在歷史紀錄者的鏡頭中，我看到的不是沉重，而是處處流淌出的純潔、喜悅，人與大自然融為一體。濃濃的鄉(xiāng)情如同自然光線，時刻反映在他鏡頭中的人物表情和山水之間。

寫稿時，我在新華社多媒體數(shù)據(jù)庫中再次檢索，看到覺果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所有作品：在拉薩的布達拉宮背景下，滿心歡喜的小朋友們乘坐著微型的小火車像風(fēng)一樣駛過。圖說則這樣寫道：“1987年10月1日，拉薩勞動人民文化宮內(nèi)新建成一座大型游樂場。圖為從未見到過火車的藏族兒童在游樂場高興地乘坐電動小火車?！彪m然只有一行半字，但作為攝影記者的我，深知這些圖說寫得是多么精煉和在行。而我從他身上學(xué)到了很多，在我拍攝的體育題材里，我的鏡頭時刻關(guān)注運動員跟環(huán)境的關(guān)系。

沿著“鐵路”這個關(guān)鍵詞，數(shù)據(jù)帶著我來到2001年的4月14日，一張覺果拍攝的照片，顯示了勘測人員在海拔近5000米的四道梁進行青藏鐵路的勘測工作。

再往后，鏡頭中定格了“青藏鐵路柳吾隧道貫通”“青藏鐵路鋪軌進展順利”“青藏鐵路軌道翻越昆侖山口”“不斷延伸的青藏鐵路”“青藏鐵路最高點展開施工”“西藏有了第一臺鐵路機車”“藏北群眾迎接火車抵達那曲”“鐵軌向拉薩延伸”“青藏鐵路西藏境內(nèi)最后一座特大環(huán)保橋鋪軌成功”“青藏鐵路全線貫通”“西藏歷史上首次發(fā)售火車票”，直到兩個月前的“拉日鐵路主體工程完工”——800多張照片記錄了一條神奇的“天路”是如何從人們的夢想中一點一點變成現(xiàn)實的。

而在展示這個傳奇的同時，新華社高級攝影記者覺果本身也成為一個傳奇：關(guān)于西藏的鐵路，只是那條叫做覺果的長河的一條小小的直流而已。實際上，從上世紀80年代至今，無論是西藏的那些里程碑性質(zhì)的重大瞬間、那些滄海桑田的巨變，或是那些潤物無聲的進程，還是那些一成不變的古老，全收納在覺果的照片中，這些新聞圖片本身，就是一條承載著西藏歷史變遷的浩浩長河。

我不知道，多年以前，當(dāng)覺果在納木錯的湖邊放牧牛羊的時候，他是否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傳奇；我也不知道，當(dāng)覺果在用相機記錄這一切的時候，他心中有著怎樣的念想：是心懷一種要成為歷史記錄者的遠大理想，還是源自一種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沖動？

這是一個有趣的話題，答案究竟是什么呢？

也許我們在這里看到的這幾幅關(guān)于布達拉宮的照片能夠給出一點點啟示：當(dāng)我看著雪中的布達拉宮、祥云下的布達拉宮、群鴿飛翔時的布達拉宮、云山霧繞的布達拉宮、倒影中的布達拉宮，我仿佛看到一個滿臉絡(luò)腮胡、身背攝影包行色匆匆的身影，每當(dāng)刮風(fēng)、下雨、打雷、閃電、起霧、下雪……這個身影都會出現(xiàn)在布達拉宮周圍。他像一個虔誠的信徒一樣不斷地圍著布達拉宮、圍著拉薩、圍著西藏旋轉(zhuǎn)，也許，攝影就是他虔誠地匍匐在地，不斷地“磕長頭”的方式——這些照片沒有華麗的技巧，沒有媚俗的理念，甚至沒有故弄玄虛的神奇光影，只有忠實的記錄，持續(xù)的激情，以及堅韌的執(zhí)著。同時他又在搶拍新聞圖片的瞬間，充分注意到新聞圖片的光影效果，并自覺運用。

西藏，也許對一般人而言，只是旅游和攝影的好地方，或者是讓人魂牽夢繞的香巴拉。但對覺果而言，西藏就是他的一切：他的生命，他的生活，他的祖先，他的父母親！他不是在記錄歷史，而是在記錄親情。甚至，他拍的不是照片，而是故鄉(xiāng)——是他的生命和人生。

我想只有艾青那句詩能夠完成對覺果攝影人生的概括：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？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。